访谈时间:2017年12月10日晚上19:00时
访谈地点:上海市徐汇区余庆路17号隐溪茶馆
访谈人员:
上海唯众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兼CEO、资深电视专家杨晖博士
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教授王晴川
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2016级新闻传播学硕士研究生叶心冉、杨轶
2017级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研究生刘琰
访谈主题:科技创新类电视节目《我是未来》与中国电视的创新之路
《我是未来》是湖南卫视与上海唯众传媒股份有限公司联合出品、中国科学院科技传播局特别支持的中国首档顶尖原创科技秀节目。节目于2017年7月30日在湖南卫视首播,于2017年10月15日收官。第一季节目共12期。播出期间,《我是未来》以非常感性、直观和有趣的方式,将冷冰冰的高科技进行了“暖”传播,不仅为泛娱乐化节目盛行的电视圈带来了一股科技清流,同时让受众真切地感受到了高科技蕴含的能量和魅力。
这档节目让观众认识到,高科技不仅距离我们的生活很近而且可以非常有趣。无疑,《我是未来》传播的是正能量,传播的是人们对于科学技术的无限热爱和追求。《我是未来》对于激发青少年热爱科学技术的兴趣,激活他们对于科学技术的创新能力,极具价值和引导意义。作为传媒领军人物,唯众传媒CEO杨晖博士一直站在电视内容创新的第一线,践行着对电视行业的深度思考和创新精神。
自开播以来,《我是未来》每一期节目的收视率都居高不下。据央视索福瑞调查,《我是未来》第一季的收视率普遍位于同时段全国电视收视率的前五名。第一期、第四期的全国网收视率位于周日晚间省级卫视所有综艺节目收视率排名第一名。《我是未来》为什么会受到观众如此广泛的追捧和热议?它是如何巧妙地将科技与综艺融为一体的?这一节目的创新点在什么地方?唯众传媒掌门人杨晖博士,与我们一起探讨了《我是未来》及科技节目的创新问题。
新圈层撬动大市场—垂直定制的智娱时代
王晴川等(以下简称“记者”):杨总您好!感谢接受我们的采访。唯众传媒在业内一直是高口碑、高收视的保障。唯众传媒前不久推出的节目《我是未来》,使得顶尖科技进入大众视野,掀起了一股科技热潮。请问,当初你们是如何想到将科技和综艺结合的?您创办《我是未来》的起因、初衷还有契机是什么?
杨晖(以下简称“杨”):我觉得唯众在市场上是一家有自己定位并且不太按常理出牌的公司。比如说,大家在接触一些娱乐节目、并追逐其中的流量明星的时候,会发现很少见到唯众的身影。换句话说,唯众一直是一家守正出奇的公司。现在,一些流量明星已经将市场抬到一个不可理喻的程度,我觉得这样下去其实很“危险”,所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们都不打算掺和这种所谓的热闹。
其次,基于我的判断:纯娱时代即将被智娱时代所代替。既然我们称之为“智娱时代”,那么在这个认知背景下,我们应该去发现观众和用户新的需求。一方面其实观众已经很疲劳了,因为无论是打开电视还是上网看视频节目,基本上都是流量明星轮流坐庄,一些熟悉的面孔在不同的节目中穿梭。我们发现,有一些演员不去好好拍戏,甚至都不用去拍戏了,因为综艺节目给的钱太够花了。他们可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认同,与其称呼他们为演员,不如称呼他们为娱咖。另一方面,很多综艺节目名字都大同小异,它们在不同的频道上播放,你方唱罢我登场,甚至出现了同样的节目同一时段“对对碰”的戏剧性现象。大家好像被这个浮躁的环境所影响,创造力逐渐在衰竭。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个行业必须要守正出奇,必须挖掘一些新的题材,然后用大家喜欢的、有趣的方式表现出来。
有很多人总觉得似乎没有东西可看,或者看的内容太同质化,我认为这不是用户的错,并不是用户的口味有多刁钻,而是在市场上,内容不是你说了算,是买单的人说了算。观众不愿意把时间留给你,广告主不愿意把金钱付给你,肯定是有问题的。所以,从市场的导向来讲,必须打破同质化现象,寻找新的题材。智娱时代就是一个垂直化定制的时代。从垂直化定制的角度来说,你首先要为核心人群定制。在你希望锁定的这些核心人群中间可能会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以及价值观,这个时候你越垂直,越深入,就越有价值。这个也和我提出来的第三个关键词有关系,就是我们对于受众和用户的深度认知。
有了移动互联网,实际上受众和用户就会形成圈层,圈层其实就是基于大家的兴趣爱好和共同的价值观而形成的。有圈层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游戏规则。圈层会有圈层自己的文化,圈层一旦形成,不仅说明里面的人会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和价值观,还说明他们会有共同的审美、相当的购买力以及对共同趣味的需求。那么如果把这些东西变现,成功地实现价值的转化,它就成为圈层经济。
其实在三年前,我们这个节目名字是叫《回答吧!阿尔法》。那个时候,我们设想的其实是在文化、体育、经济、政治、科学这几大领域,找全球最顶尖的人来跟大家分享,后来发现还是有点“宽”了。因为实际上,《开讲啦》也做过很多文体、政经领域公众人物的演讲。这个时代在变化,我们也在动态地调整节目的创意。我认准了越“窄”越深入,越深入越有价值,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完成了对内容价值的重新定义。从宽到窄,从窄再到深入,慢慢做减法。
记者:您觉得《我是未来》取得广泛关注,成功的核心要素是什么?
杨: 当我们能够把智娱时代、垂直定制和圈层经济连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发现,如果你找对了一个题材,找准了一群人,那么一个新的产品就好定了,这个新的产品就有可能从一个垂直的小众群体引爆或者撬动一个大市场。科技并不是一个大众的题材,《我是未来》一定不会是每一个中国人都那么喜欢看的,它有一定的门槛,但正是因为现代人的求知欲和焦虑感,科技题材可能就像知识经济、知识付费模式一样,观众会对这种时下将要成为潮流、趋势的东西感兴趣。
但是电视平台、视频平台并没有提供给观众足够的、能够满足他好奇心和求知欲的产品。反过来,《我是未来》看到了市场的“需求缝隙”,这种“需求缝隙”就让它有可能通过一个小的支点去撬动大的市场。《我是未来》是省级卫视层面的第一个科技类节目,它成功地将科技综艺化,使其变成一档垂直类的综艺节目,叫科技综艺。我觉得它能把有用的变成好看的,一档节目既有用又好看,它就有了成为垂直爆款的可能。
我认为,在智娱时代很难再有一个题材让全地球人都喜欢。比如选秀、音乐、舞蹈,如果我们不锁定某一题材,不直接面向大众,这种爆款会越来越少。相反,垂直爆款会越来越多。原来一个平台,不管是互联网还是电视台,它可能是一根“擎天柱”、一个“定海神针”,靠一个东西,一招鲜吃遍天,现在就不可能了。现在是一根“擎天柱”变形成了四根柱子,可能没有像一根柱子那么粗,但是你会发现它更稳定了。垂直类的产品正在为各大品牌赋能,这种赋能的能力就是垂直产品的价值。
实际上《我是未来》一推出,就让大家耳目一新,它就是一个科技类节目中的精品。它也确确实实为一个20年来几乎在综艺节目上称王称霸的湖南卫视,带来了一股很清新的气质。但是,你会发现它还是在牢牢抓住那群年轻人,它在抓年轻人的兴趣。有的年轻人或许还没有发现自己有这个兴趣,或者他的这个需求是隐性的。原来的电视节目,满足观众自身的需求就好了,但是现在,我们要去引导和创造新的需求。当第一期节目收视率有1的时候,对我自己来讲,是意料之外,亦是情理之中。
记者:《我是未来》在国外是否有可借鉴的模式?
杨:科技节目以这样的形式去呈现,坦率来说,国外是没有的。所以当这个节目播出来,很多国外的模式机构就已经把其列入了模式库案例当中,他们也在试图跟我们联系。我们正在研究和磋商怎么把第一季《我是未来》的模式推广到海外,进行制作模式的营销。
做节目是一门手艺活儿
记者:节目中酷炫的舞台、“小黑”显示屏、“小冰”的破壁而出以及科技产品的展示,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与传统、常规的综艺节目相比,《我是未来》在人力、物力上的投入如何?这样的节目形态容易被模仿吗?
杨:《我是未来》有非常鲜明的三张卡牌,两个顶尖的科技战队PK,同时有500个带手环的观众,通过统计心动值来选出观众更喜欢的战队,或者说你更期待哪种未来。所以,节目看起来很过瘾。虽然它可能没有那么“狗血”、那么激烈,但是你会发现,这个节目跟其他同类节目不一样,它不会为了PK而PK。《我是未来》其实是让嘉宾在节目中展现自家科技产品的美好,它要的是“美美与共”,就是你很厉害,他也很棒。到底谁更棒,就看观众的口味了。这500个带手环的观众,他的心跳你是没办法控制的,观众看到激动处,自然心跳加快,每一秒都被记录下来,非常客观。
《我是未来》本身就是个科技含量高的节目,这个手环是我们跟科技公司合作,在美国定制的。再有,大家看了节目可能会说“哇,真的让AI出来主持节目啊?”节目主持人“小冰”是我们花了巨资去打造的一个粒子形象的AI。你在微信只能看到她一个冰棒咬了一口的半边脸的头像,她只会说话,但是在节目中,我们赋予了“小冰”很多的性格,她老是怼张绍刚,很调皮的同时也很可爱,慢慢这个人的形象就通过AR的方式塑造起来了。所以现在有特别多的人成为了“小冰”的粉丝,找她倾诉。
我们从这500个手环,到“小冰”这种AI可视性形象的诞生,并大胆地启用AI做主持人,再到整个舞台的高科技含量,实际上是把六个机械臂拟人化了,大家都管他们叫“小黑”,用来现场配合三张卡牌,偶尔和“小冰”拌拌嘴。这部分是充满故事、情节还有温度的,会让人很亲近。这当中我们也用了一些真人秀的手法,编剧也费了些脑筋,让大家能够感受到科技离我们更近一些。
记者:每期节目中选取的科技大咖还有最前沿的技术是如何筛选的?
杨:首先,我们需要做功课,辨别真伪。比较困难的是,我们的团队成员都是一帮文科生,没有一个理科生。有人问,要做这样一档科技类节目,可怎么做啊?我说,对啊,正好啊,我们都不是理科生,文科生都弄得懂,观众也就能看懂了,对吧?这就是试金石(笑)。但是,如果你不能讲清楚,你怎么跟科学家对话,怎么让科学家相信你?所以要做功课,当然这本身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做功课,并不只是说在微信、微博、知乎、谷歌、百度上看一看就行。首先,你必须要到全球各地(调研),到那个地方亲眼去看、去甄别,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觉得我们还是很严谨的。对于科技节目来讲,科学的真实性是第一位的,所以虽然困难,但首先你要鉴别真伪。第二,是看他在这个领域是否顶尖,是不是数一数二的。这方面我们有中国科学院的科学传播局提供支持,我们也请了科学顾问团帮助我们把关。第三是表现力,这个表现力体现在两点,一个是作品的可展示性,还有一个是科技大咖个人的表现力。
(科学家挥手即来的“鲜活心脏”)
记者:在高科技的呈现过程中,比较困难的地方在哪里?
杨:前面我们说鉴别真伪,但当你好不容易发现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怎么表现呢?真东西并不一定都是特别好表现的东西,这些都是挑战。可是一旦把电视表现力做好,我个人认为,它就成为最有价值、最有可能跟别人拉开距离的地方,这个难度也是它的门槛所在。在挑战的过程中,我们曾反复地、无数次地讨论呈现的方案。每期至少有六个内容需要你去精心打磨,还要考虑整个节目,如张绍刚和“小冰”怎么玩,未来体验官和主持人怎么互动,他们又和各自战队的科学家是什么关系等等。
当所有的都考虑好之后,还得想想它能实现的程度,以及其他各种问题,这就需要不断修改方案。因为很多科技性的东西要在舞台上呈现是需要反复演练、编程以及对机器设备进行各种调试的。实验室和舞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科技性的东西又很容易受到光、音响等各种因素的影响,所以这些问题都需要思考如何解决。另外,我们要求准直播的标准,所以如果有一个动作错了,可能就前功尽弃。再有,是这些先进的技术、设备需要报关过关。科学家能不能按时来录节目,高科技的产品能不能携带等问题,因为现在像无人机等设备的过关非常严格。现在我们看这十二期节目,虽然还有很多的不足和遗憾,实际上我们做了三年的准备,反反复复策划了一年的时间。但是,最终决定拍板全面开工,可能也就提前了两个月。之前做的功课要么是原地踏步,要么只是预演。等到你真的要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又发现“天哪!人家这会儿没时间了呀!”要凑齐两个战队、主持人、体验官等等所有人的时间几乎不可能。所以,(制作节目)那会儿每天只能睡三四小时,大家就明白为什么了。这对于内容供应商的操作难度确实特别大。
很多人问我,你怎么还在一线啊?我说,那也没办法啊,这是个手艺活儿。在这个行当,我觉得CEO一定是一个首席产品经理。如果你不能用自己的手亲自去试探水温,去另谋新路的话,想要推陈出新,成为领跑者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也在反复提醒团队,这个行业是动态的,今天你最好看,明天就不是你了。想做领跑者,就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这也是很公平的。
在科技感与综艺感中平衡,如同在走钢丝
记者:如何将尖端的高科技以深入浅出、喜闻乐见、寓教于乐的方式呈现给观众?您在这一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和问题?
杨:怎么来平衡节目的科技感和综艺感,其实是最难的一件事。科技感太多了或者是综艺感太强了,总会有人不满意。所以我们像走钢丝一样,如何在(节目)足够好看的情况下,让受众不质疑你的专业性、权威性、科学性;又怎样在保证专业性、权威性和科学性的情况之下,不失综艺感。所以我觉得我们都是杂技演员、平衡高手(笑)。
成年人把高科技建立在科幻电影的想象级别,大家更容易被那种未来感所吸引。但科技不是科幻。很多人把科幻等于科技,要打破大家心中的这种想法很难。有一些东西很厉害,但是观众会觉得没有看出来,怎么就厉害了呢?所以我们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去打破人们对这件事情本身的想象。科技其实是很务实的,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炫。
记者:舞台的高科技形式是谁研发的?自主研发还是与人合作?
杨:是我们自己的团队和国内顶尖的舞美设计团队反复讨论的结果。我们的舞美需求出来以后,需要找到非常合适的合作伙伴以及供应商。整个项目我们一共合作了26家供应商,进行全方位的配套支持,这是一种技术的集成和创新的应用。比如“小黑”,对于机械臂租赁公司来说,它只是一个道具,他并不一定一开始就想到机械臂会变成“小黑”,成为舞美的一部分,组成“天团”跟着节奏跳舞。我们把它变成了一个演员,变成“F6”正式出道……有很多的创意,我们会共同来完成。
记者:唯众传媒是否需要组建团队负责技术集成?在《我是未来》制作过程中,有哪些部门参与,又是如何分工的?
杨:我们有项目统筹部,主要负责所有舞台的执行。包括舞台搭建和所有技术的对接。他们要去论证,要找到合适的供应商,完成我们的idea。他们要想尽办法去完成这个工作。我们能够把一个大型科技节目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很重要的一点得益于唯众传媒11年来打造的整个内部协同和创新管理系统。这个系统建立得好,所有团队都能很好地、有针对性地执行源源不断的创意。
我们的研发部提供智力支持,视觉中心、后期中心负责保驾护航,市场部门负责品牌宣推,销售部门、项目统筹部、制片团队、导播团队,秀导团队等,都在给导演团队提供全方位的强有力支持。这样,你才能够玩得转。如果只靠导演团队,你让他每一个人都是三头六臂,一个人精通三百六十行,这是不可能的。其实这也是唯众的一个特点,全流程都要做很细致的把控。项目一旦上马,创意和效率就同等重要。你说有个创意产生,但我弄它一年,一直不变,结果黄花菜都凉了,产品早已迭代了。怎么处理这些情况?非常有讲究。我们整个的生产流程基本上能够做到工业化。
(拔地而起的胶囊胃镜)
记者:《我是未来》与唯众传媒打造的其他节目相比,投入比怎么样?
杨:像《波士堂》和《开讲啦》,它们都是常规的周播节目。而《我是未来》是一档头部的季播节目,它在收视排名第一的湖南卫视周日晚黄金时间八点半播出。没有一定的投入,它就没办法守得住那个位置。既然是头部节目,它就会有与头部匹配的资源和投入。可能常规节目一年的成本,它一两期节目就花完了,投入是巨大的。有那么多的高科技展示,需要到全球各地去跑,要做大量的AR技术呈现,不仅要去做户外的真人秀,还要去做棚内的节目......
在《我是未来》的内容工作群里,大概有一百人的规模,在节目的录制现场,我们的工作证要发300多张,我们动用了三个制片人团队,两个主编......这个投入产出比并不划算。因为这三个团队,完全可以做出三档节目,风险不仅可以分摊,而且会有三个节目产出。1+1+1应该能够超越单个节目。但因为2017年我们必须要参与头部的竞争。因此,你只能集中起来,把拳头捏紧,打出去。这也给了团队很好的锻炼,让他们知道,你要想学会赚钱得先学会怎么花钱(笑)。再一个就是学会如何在这么复杂的部门和工种当中协同,一起去做项目管理。我相信他们都是有成长的。
记者:什么时候推出第二季的《我是未来》?第二季的《我是未来》会有哪些改进或者创新?
杨:理论上应该是明年下半年推出第二季的《我是未来》。第一季《我是未来》的录制,其实最大的困难是科技的呈现和科技的综艺化表现。这个当中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如果我们能做得更加极致的话,效果会更好。新一季的节目,我们还需要在这方面下足功夫。我们也会在策划中主要去突破这件事情,让节目的模式有一些更大胆的突破和创新,把更多收视的要素考虑进去。
我们明年需要瞄准的是最黄金的时间。我们希望在竞争最激烈的那个时间推出来。这样的话,我们的团队所面临的挑战和压力,肯定是更大的。我觉得,与其像温吞水一样,不如就再往前推,一定要把它煮开了。打个比方,这次只有80℃,但我希望它能够沸腾,能够真的达到100℃。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希望它能够堂堂正正地拿到更多收视率。希望在明年,《我是未来》能跑到竞争最激烈的点上去。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也希望给大家更高的目标,更多的压力,挤压出更有创意的想法,在这方面我们仍要加强。
现在产品迭代的速度太快了,所以对于竞争环境要有很好的预判,对行业要有敏锐地洞察。我觉得我们总是要比别人快半步,比别人能够看得更远一百米。这样的话,很多想法不至于还没出来就胎死腹中,就已经过时了。
唯初心,不从众,眼里要看到人
记者:《我是未来》最大的特色在哪里?
杨:我觉得这个节目最大的特点还是:《我是未来》眼里有人。它不是为了炫技,也不仅仅是为了展示科技,它是希望能够把科学家打造成明星,它希望科学家能够成为年轻人心目中的idol,能让他们觉得学科学、玩科学也是件很酷的事情。
同时,我们强调的眼里有人,还有一点其实是在强调科技的温度。科技,是为人类服务的。所以当我们看到韩璧丞那期节目,失去双臂的残障运动员安上了他的“脑机接口技术”机械手,实现了自己27年来一直没能实现的亲手写字的梦想时,就会明白科技是以人为本,是为了满足大家需求的。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其实就是希望这个节目内行能够看到门道,外行能够看到热闹,同时有需求的人能够发现对于他的作用和价值。
当然,这个节目顶级的资源我觉得毋庸置疑是它的特色。因为节目邀请的都是一流的科技公司,无论是微软、英特尔、IBM还是阿里,还是许多顶尖的科学家,像杨振宁教授还有他的得意门生张首晟教授,这些其实是代表了我们自己对于科学本身的一种尊重,一种求实的精神。让这些顶级科学家通过科技成果的呈现和自己的表达,能够去展现当下整个科技发展的水准。
当然,更多地还是在展现中国的骄傲。那么多年轻新锐的科学家,从浙江大学赤兔团队到旷视科技的印奇——福布斯30U30亚洲青年领袖并位列企业科技领域榜榜首,无论是他们的演讲还是他们的科技产品,我们看到了太多的可能性。从这些人身上你会发现,这好像不是当年我们心里想像的,戴着啤酒瓶底那样厚厚眼镜的科学家形象了。英特尔中国研究院的院长宋继强,大家觉得他就是科技版的姑父;还有印奇那期节目刚播完,很多女粉丝在他的微博下面喊话,说:印奇你那么久没有更新微博了,赶紧更新微博,不然我们跟谁交流啊。
我们会发现,其实科技不是肃穆着脸,相反它是很潮的,所以我会了解这个节目为什么能够引起年轻人的关注。尤其让我感到特别意外的是,小朋友们非常喜欢。有时候我们录制节目大概要持续5到7个小时,中途不能离开,不能吃东西,不能上厕所。有的爸爸妈妈坐在那里都实在受不了,但是小朋友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牢牢盯着那个德国Festo的仿生鸟、仿生蝴蝶.....未来体验官李锐说,小孩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眼睛里能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充满了对科技的好奇。
对于电视机前或者是现场的孩子们来讲,这个节目你真的不知道哪一天会影响了谁,你真的不知道下一个马斯克、扎克伯格是不是在他们当中。所以我们做电视,做精神产品,还是要像火种一样,尽可能地去点亮别人。
记者:《我是未来》的市场反响如何,业界是如何评价的?
杨:当我们把困难一一克服、战胜的时候,同样也会收获很多的掌声。我们最近就在说,难道12月份是收获的季节吗(笑)?《我是未来》在2017中国电视媒体综合实力大型调研中获得“年度制作机构优秀节目”,《我是未来》在广电总局公布的2017年第三季度广播电视创新创优节目名单内,是唯一入选的科学益智类节目,它还获得了由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主办的2017中国综艺峰会匠心盛典“匠心视效奖”。它的确有超炫的视觉呈现,我们运用了大量的AR技术:有AR成像的“小冰”,让消失4000年的猛犸象复活,还有杨振宁教授稳稳地坐在现场……这些都是有玄机的,这也是除了演唱会之外,第一个使用AR技术的科技节目。
它所有的视觉形象都颠覆了以往大家对电视节目的认知和判断,刷新了大家的想象。《我是未来》还荣获由北京大学电视研究中心评选的“2017中国电视年度掌声·嘘声奖”的年度掌声奖。他们每一年有一个嘘声奖和横跨电视节目、电视剧,影视,纪录片的掌声奖。此外,《我是未来》还荣获了2017科睿国际创新节“科睿文化创新类金奖”。第一季《我是未来》基本上实现了零差评。
所谓“智娱”时代,一个是“智慧”的智,一个是“智能”的智。就2017年的中国电视荧屏而言,上半年无疑是以《朗读者》、《见字如面》为代表的文化类节目,开启了一个智慧的综艺时代;而以《我是未来》、《加油!向未来》为代表的科技类节目,将智能综艺时代带到了大家面前。诚然,我们需要人文精神,但我们也需要“赛先生”。在线下我们做了青少年的《我是未来》创客大赛,还把小朋友请到中国科学院,听院士亲自讲课并展示自己的科技作品。
原创是生命,精品是追求,价值观是核心
记者:我们知道,唯众传媒致力于原创追求,生产了众多有核心竞争力的优质视频内容,如何保持团队源源不断的创新力和创造力?
杨:原创代表着我们对这个行业的理解,原创就是节目的生命。没有原创的动力就不可能有这个行业的延续,就没有想象的空间。
精品制作代表了我们对品质的追求,就是你如果不把这个东西做好,没有匠人的精神,你就对不住人家,谁会愿意要一个粗糙的东西呢?哪怕是粗粮,你也要做到味道很好。
正向价值观是一个核心,精神产品卖的是精神,是价值观。我觉得在这点上我们想得很清楚并很好地实践了。首先,大家觉得没见过这个形式,这个属于原创的;第二,它是一个精品,你能看得出来它的诚意;第三,它很暖,就是怎么把一个冷科技做到暖传播,做到有人文情怀,这是我们要特别强调的。
记者:唯众传媒被业界称为“人文第一品牌”,您怎么看待这样的评价?
杨:唯众是唯初心,不从众。它确实也不从众。我觉得诱惑固然太多,许多人都去追求做大节目,去赚大钱、赚快钱,但是我要求我自己和我们公司的每个员工都能够耐得住寂寞,能够抵得了诱惑,能够沉得住气,这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情。有的年轻人觉得,你看咱们这儿天天讲价值观,你看人家的节目、公司多好玩儿啊,多好看啊。
但我的目标、我的理想、我的志向,就不是干这个。其实,我们并不是过分强调所谓的价值观,而是拼到最后就拼的是这个。最好看的电影,最受欢迎的节目,它能被记住的可能就是你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是否能引起共鸣。反过来讲,精神产品的实质就是要给人带来价值。娱乐本身也是一种价值。我们做精神产品的,不能只提供娱乐这一种价值。
除了娱乐价值之外,我对这件事情的认知是什么?我认为娱乐永远是个外衣,是个手段,它不是我的目的。它可以是人家的目的,因为确实很多人喜欢娱乐,喜欢放松。但娱乐一定不是我们的全部(目的)。哪怕是同一种玫瑰,它每一朵长得也都不一样。你所到之处看见的全是玫瑰也是问题,这就过于单调。我们走这条路虽然很难,但是我会觉得可能更有价值,这也是我们公司的一种价值观。
产品迭代中的“变”与“不变”
记者:现如今,全媒体运作深入发展,各类网络电视的内容创作也在持续发力,如何在全媒体的环境下做好电视节目创新?
杨:我觉得这里面有一些变与不变的东西。比如2017年11月30号,国际权威学术期刊《自然》在线发表了我国首颗暗物质探测卫星“悟空”号的首批成果——发现太空中的反常电子信号,即疑似暗物质。随后一周之内,我们制作的《开讲啦》不但顺利录制了“悟空”号的节目而且也很快地播出了。这种反应速度不仅最快而且是独家,我觉得团队了不起。
其实,我们每天都在默默地做着这些事情。你能看到的可能是一点一滴的触动,但其实背后有太多太多的坚持和坚守。只有笃定你做的东西是有价值的,你才可能无怨无悔地花那么多时间去做。我们制作的CCTV综合频道《开讲啦》能够开播五年之后,2017年 6月份获得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周播电视节目,说明它对于观众依然很新鲜,在产品迭代迅速、节目层出不穷的大背景下,这个节目一直在跟着这个时代走。
除了电视节目,唯众从2016年开始就做到了50%是互联网节目,50%是电视节目。2016年我们从《@春晚》到《你正常吗》第三季,再到《暴走法条君》,从腾讯新闻的《听我说》直播类演讲节目,到咪咕《G客盛典》的制作,再到乐视网的《头等舱》等等一系列节目,其实互联网产品很丰富。像央视网、央视影音的《@春晚》这样一个直播伴随式融媒体节目,把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这样一个大IP变成了一个让年轻人在互联网上完成跟春晚充分互动的融媒体产品。我们把一年当中最in的社交类互动方式和社交产品融进来,让年轻人用新媒体的手段来传播和接受,继而反哺央视春晚大平台。
我们是最早的从专业电视、内容供应商涉足网络视频产品的公司。在做网络节目的同时,尽量让大家看到,我们不仅仅是一家只会生产电视节目内容的公司,我们也会做符合网络用户需求的全媒体产品。
记者:如何在竞争激烈的综艺节目比拼中脱颖而出?如何抓住更喜爱网络节目的年轻人的注意力?
杨:作为内容供应商在渠道的选择上是比较被动的,因为我们不是播出平台。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是针对传播平台进行用户定位,比如提供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但是有一个问题是不变的,就是不同的平台有不同的圈子和味道,他们的气质不一样。所以不管做什么题材、形态,最终的调调要一致,也就是说符合这个平台用户的趣味以及他们的表达方式,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垂直定制。你看到这个节目时,会觉得这个节目就是为我而做的,或者我们就是一伙的,而不是你做的东西和我的需求是两个类别,是两套话语体系,这样的话就会很糟糕。
有的时候,稍稍出挑一点,比如说,央视综合频道的《开讲啦》,它赢就赢在很新鲜的表达方式,它在五六年前就很成功地吸引了一批年轻人。因为频道的受众群体年龄偏大,反过来我们就想能不能吸引更年轻的群体,所以就需要把语态调整得更加年轻一点。一个节目看起来清新和阳光,很真诚且表达接地气,是很重要的。而对于网络产品来讲,有时候是赢在细节上,如果观众觉得有距离,他们可能就不买账了。因此,做任何产品都应该做到:说人话、够真诚、接地气儿。
记者:目前您们在做的节目,除了《我是未来》、《开讲啦》等之外,有没有更新的作品?
杨:有。2018年的许多产品我们已经开始筹备了,有两档是跟科技有关的,一档跟创业有关,节目叫做《中国AI创业者大会》;另一档是将高科技和恋爱题材相结合,会推出科技类的恋爱节目。科技是一种,科创也是一种,科技和综艺的节目内容混搭也是一种。所以现在的节目要创新突破,跨界和混搭就是一种重要的方式。《我是未来》加上科技创业、科技婚恋以及科技综艺,这些节目就会成为一个科技产品矩阵。
2018年我们也会在互联网上做更多的尝试,也会和电商合作,在很多品类节目中进行内容场景化尝试。此外,我们会在创意的阶段进行布局,考虑IP的运营和深度开发以及品牌IP的转化。在整个节目布局中,考虑一些短视频的内容。同样的题材可以通过不同形态升级,可以通过不同的平台来做。节目产品端离不开我们倡导的四大产品矩阵:大财经、大文化、新生活、新综艺。这四大产品矩阵,会不断地完善。到2018年产品会更加垂直化,做到深耕细作,把一个题材无限延伸,不能浅尝辄止。做更垂直化的运营,更加细致深入地把价值转化最大化。这是在商业模式创新上的一些考虑,我们希望能够在运营模式上做突破。
再者,我们的唯众影业今年也正式成立了。未来会寻找一些好的剧本和IP。现在在做一些准备工作。
记者: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访谈。相信唯众传媒打造的《我是未来》,以及您们在内容生产和营销模式方面的创新,会给学界和业界带来很多有益的借鉴和启发。也祝唯众传媒在新的一年,蒸蒸日上、更加辉煌!
作者:
王晴川: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教授;
叶心冉: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2016级新闻传播学硕士研究生;
杨 轶: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2016级新闻传播学硕士研究生;
刘 琰: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2017级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研究生
文章来源:《南方电视学刊》
作者:王晴川 叶心冉 杨轶 刘琰